上個月，2025杭州當代戲劇季推出全新板塊——“靈感共生·名家會客廳”。麥家與孟京輝首次同臺，共話文學改編的“二次生長”?，F(xiàn)場座無虛席，連兩邊過道都站滿了觀眾。

12月14日下午，“靈感共生·名家會客廳”再度回歸，一場以“從文學出發(fā)：跨媒介改編的變與不變”為主題的對談活動在中國網(wǎng)絡(luò)作家村舉辦。

名家對談由《文藝報》副總編輯徐健主持，茅盾文學獎得主、《人民文學》主編徐則臣，吉林省作家協(xié)會主席金仁順，魯迅文學獎得主、浙江省作家協(xié)會主席艾偉，中國仙俠代表作家、浙江省作家協(xié)會副主席管平潮齊聚一堂，共同探討文學作品如何“跨”出紙張，走向舞臺、銀幕乃至更廣闊的媒介天地。

本期“靈感共生·名家會客廳”由文藝報社、杭州話劇藝術(shù)中心主辦，中國網(wǎng)絡(luò)作家村協(xié)辦。

2024年起，徐則臣的茅獎作品《北上》相繼被改編為音樂劇、話劇、電視劇等多種藝術(shù)形式，一路走紅。而作為原作者，徐則臣表示自己對改編的態(tài)度是開放的：“只要改編的作品抓住了原作的精神本質(zhì)，在自身藝術(shù)規(guī)律下能夠自洽，我就認同。”在他看來，《北上》的各種改編，都是在讓小說變得更豐富。

金仁順提出了“化蛹為蝶”的比喻，認為好的改編應當掙脫原作，成為新的樣態(tài)。她身兼作家、舞臺劇與影視編劇、劇場運營者等多個身份，深知不同媒介的語言差異——小說是心理的，戲劇是行動的，影視是畫面的。管平潮則從傳播與接受的角度展開，表示改編能夠擴大讀者群體，同樣也反哺創(chuàng)作。

“曾經(jīng)有位導演在我面前打了個比喻，所謂的（跨界）改編，就是‘把你的孩子帶走，把照片留下，我要的是你這張照片’?！卑瑐ヌ寡宰约汉苌儆^看改編作品，原作者與改編者對作品改編思路的建議與干涉不可避免，相互之間的分歧客觀存在。

那么被改編的作品，倘若要留存原作的精髓，有什么是不可改變的呢？當話題轉(zhuǎn)向“不變”，作家們依舊有各自不同的思考。

“當年，我在黑匣子劇場觀看吉林藝術(shù)學院的學生們演繹的畢業(yè)大戲《活著》。劇場里又擠又熱，逼仄的空間里上演了一出可以說有些粗糙的學生作品?？墒侨杂兴奈鍌€地方，我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?！苯鹑薯樥J為，作品無論如何改編，那種“不可更改”的力量會自然觸動觀眾——文學原著的力量太強大了，而且越樸素、越直觀、越真實的情感就越動人。

艾偉與管平潮則深入淺出地講了一節(jié)“通識課”。艾偉表示，人類自古愛聽故事，故事是人類理解世界的基本方式，這是文學永恒不變的核心。而管平潮將“不變”歸納為“規(guī)律與倫理”。在大量網(wǎng)文的創(chuàng)作規(guī)律中，“反派終會失敗，正義需要伸張——這是社會共同認可的價值觀?！彼麖鸟R斯洛需求理論出發(fā)，指出好的故事都暗合人性，“這些深層規(guī)律不會改變” 。

以《北上》的多版本改編為例，徐則臣闡釋了“不變”的辯證性：音樂劇選取了小說中的古代線；電視劇聚焦當代，改編堪稱大刀闊斧；而話劇改編相較之下最貼近原著，不同的藝術(shù)形式、創(chuàng)作者的相異的視角注定了二度創(chuàng)作時的“各取所需”，但他看得豁達：“當改編成功時，沒人會糾結(jié)‘是否忠于原著’；只有改編搞砸了，大家才會批評這是‘魔改’。所以變與不變，本質(zhì)上是藝術(shù)完成度的問題?！?/p>

其間，金仁順還分享了一個自己的發(fā)現(xiàn)：“一流的文學作品只能改編為二流；反倒是三四流的文學作品，因為有巨大的提升空間，一旦變成影視作品會非常精彩?！卑瑐ヒ苍谶@個議題的討論中強化了“不完美文本更適合改編”的觀點：“《教父》原著并非偉大文學，但電影成了不可替代的經(jīng)典；相反，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太完美，改編會選擇尊重與貼近原作，因而難以超越?！彼J為，在文本與改編的“共生關(guān)系”下，好文本應當經(jīng)得起改編，改編也會讓作品走得更遠。

徐則臣以龍一創(chuàng)作的短篇小說《潛伏》為例，表示雖然小說只有一萬多字，卻激起了編劇姜偉極大的改編興趣。他認為，小說短有短的好處，只要保留小說最閃光的東西，編劇可以信馬由韁地去創(chuàng)作，把它當成原創(chuàng)，一切重新開始。

從《北上》的多重改編，到網(wǎng)絡(luò)文學的IP轉(zhuǎn)化；從經(jīng)典文本的當代闡釋，到新興媒介的創(chuàng)作反哺——兩個半小時的對談中，一個關(guān)于跨媒介改編的共識逐漸清晰：改編不是單向的“翻譯”，而是文學與不同媒介的“雙向奔赴”。

正如徐則臣所言：“所有改編，無論好壞，都在為作品插上翅膀。當所有翅膀一起扇動，作品會比孤零零的原著飛得更高、更遠?！?/p>